周峻纬×齐思钧
000.
芒历初年以来,朝政日趋腐败,社会矛盾越来越尖锐。MG22年,地方政府发动叛乱。
001.
MG23年,秋。
芒国战乱,百姓民不聊生。
芒国政府在打了又一场败仗后,紧急征集芒国年轻男子入伍。报名那天,本该有成千上万的人前来参观,可真到了那天清晨,硕大的广场上只零零散散的来了不到一百个人。这一百个人里面,还有半数以上的是来看热闹的。周峻纬凑过去一看,报名表上只孤零零的躺着十几个名字。
他也不想参军的,只怕是参军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人了。
周峻纬咬着牙填了报名表。
002.
MG21年,夏。
周峻纬被周母强塞了一瓶牛奶并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后被丢出来家门。
起因是周峻纬不想吃早餐,但是周母强制性的要求他必须吃。于是周母连骂带喊的追在周峻纬身后整整唠叨了九分二十七秒,期间搬出了各种营销号和专家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听得周峻纬心烦,只得把牛奶接过去。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周峻纬并不打算把这种情绪带进新学校里,在家门口平复了一会情绪后,这才迈腿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周峻纬上的是芒国最好的高中——芒城一中,校长是芒国一位有名的教育家甄九与众多资深教师联合举办的私立高中。这里的学费贵的惊人,只有芒国极少数的富贵人家才能负担得起这里高昂的学费。于是这所学校也被许多普高的学生戏称为“有钱人才能去的学校。”
周峻纬没穿校服,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敞开着,露出脖颈处一片白晃晃的皮肤,再配上他俊秀的面孔,走在校园里不免引得一众女生惊呼。周峻纬在这样的注视中,晃晃悠悠走进了高三(2)班的门。
班级里面的学生来了七七八八,有男生也有女生,看到周峻纬进来之后,又是一阵惊呼。胆子大的女生直接就上去打了招呼,另外一部分同学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地议论着这位长相优越的同学。
约莫十几分钟后,班级里走进来了另外一位男生,这个男生跟周峻纬不同,校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校服扣子一直系到最上方。班里面少说有一半的目光又都聚焦到了新来的这位男生的身上。周峻纬不免有些疑惑,便抬头向那个男生的方向看去,周峻纬坐在教室靠墙的位置,窗外的阳光刺眼,周峻纬好像有些看不清这个男生的长相,只记得那个盛夏的阳光很好,太阳洋洋洒洒毫不吝啬地将光线都洒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周峻纬就这样对着那个阳光下的身影愣神,再次回过神来,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下面我们请新同学上台介绍一下自己吧。”周峻纬听见班主任这样说到。周峻纬就这样,在全班五十多个人的注视中,走上了讲台。周峻纬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他感受到了那个少年打在他后背的,炙热的目光。
“大家好,我叫周峻纬,崇山峻岭的峻,经纬度的纬,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周峻纬的这句话几乎是直视着那个少年说的。
"下面请班长上台点一下名。"
周峻纬看到那个少年缓缓起身,走上讲台站定,和他对视。周峻纬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样貌。他的面貌姣好,不是周峻纬这样略带攻击性的长相,肤色偏白,笑起来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新同学你好,我是芒城一中高三(2)班的班长,齐思钧。”齐思钧微微颔首,微笑着说道。
齐,思,钧。周峻纬在手心里刻了一遍齐思钧的名字。名字挺好听的,人也长得很好看。周峻纬在心里默默的给齐思钧加分。
“嘿,同学,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小狐狸吗?”周峻纬在一个课间跑到齐思钧的桌边问。
“唔,没有诶。”齐思钧仔细思索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对你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齐思钧没有想到周峻纬会这么问,被他一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也许是吧。”
“那我可以叫你老齐吗?”得到肯定的周峻纬更加兴奋了。
“当然,随你。”
在周峻纬开学的第一天里,他的眼神就从来没有从齐思钧身上下来过。同学和老师都以为周峻纬在望着窗外愣神,只有周峻纬自己知道,在齐思钧抬头看着周峻纬说话时,他的那双桃花眼是有多么的迷人。
与此同时,齐思钧也在关注着这位新来的同学。一半是他身为班长的职责,另一半是他打心眼里对这位同学的好奇。在他见到周峻纬的第一面,这个男生就仿佛有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齐思钧像他不断靠近。周峻纬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好像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万人瞩目。
当天晚上,齐思钧坐公交车回家,路上碰见了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齐思钧认出来,是他的邻居。人很好,很喜欢小齐。看见齐思钧满脸的笑意,阿姨一幅什么都懂的表情,“我们家小齐啊,一准是谈朋友了呦。”齐思钧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该赞同,只好闭上眼睛,一遍遍的去回想站在讲台上那个青涩的少年。
待他回到家后,拿出来一个新的笔记本,在扉页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
8月22日,晴。
道存目击。
003.
高三(2)班是芒城一中的重点班,考试成绩名列前茅,齐思钧作为高三(2)班的班长,成绩自然是没话说。听齐思钧的同学说,从齐思钧转入这所学校以后,他根本就没考过除了年级第一以外的成绩,而且分数往往比第二名差了几十分。
周峻纬学习成绩当然也不差,但是看到成绩单上排名第一的那个高得恐怖的成绩时还是有些惊讶。于是往后的每一个课间,周峻纬都以向学霸请教的借口围在齐思钧身边。
长得很帅的学霸身边总是会围着很多仰慕者,多加一个男生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多了一个成绩同样很好的大帅哥可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了。
周峻纬对齐思钧的好同学们都看在眼里。他每天早晨齐思钧带早餐,课间就跑到齐思钧的桌前和他聊天,体育课后飞奔到校门口的雪糕摊给齐思钧买冰棍等等。这些,一做就是几个月,直到入秋。即使齐思钧从没要求过他做这些。
学校里的同学见证了他们的要好,于是学校里磕周峻纬和齐思钧CP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有人说什么青梅竹马,学霸爱情,甚至有人给他们起了CP名,叫“纬钧”。
齐思钧一开始对这些磕CP的同学还不以为意,觉得他们最多就是一时兴起,过几天也就散了。直到有一天他清楚的看到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生端了一盒巧克力放在周峻纬的桌子上,结果没等周峻纬发话便有几位自称“CP粉”的同学玩笑着把那位女生赶走了,还说什么别打扰人家小情侣。
齐思钧皱了皱眉,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好像给周峻纬惹麻烦了。
那个女生长像很清秀,和周峻纬的长相也很般配。或许本来周峻纬不会拒绝那位女生的好意的。
至于他嘛,对于周峻纬来说,或许没有那么重要的。
那天齐思钧没有跟周峻纬说话,也没有接受周峻纬递来的冰棍。
晚自习结束后,齐父破天荒地来接齐思钧,看见齐思钧旁边蹦蹦跳跳的周峻纬,语重心长道,“小齐啊,交朋友要擦亮眼睛,不该交的朋友不要交。我看啊,那个叫周峻纬的孩子就不行,你看他整天活蹦乱跳的,一看就不稳当,还整天在你旁边晃悠,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齐思钧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毕竟这个父亲,一个月也见不上几面,但是齐父的话,齐思钧不得不承认是现实。
于是早餐在课桌上放到冷,聊天时就算周峻纬说二十句齐思钧也只会回他一个单音节以示礼貌,冰棍即使全都化成水齐思钧都不会吃一口。
他太知道周峻纬想干什么了。都是十几岁年轻气盛的男生,对学校里的某个人暗生情愫也情有可原。只不过周峻纬找错人了,或者说,找错性别了。
周峻纬是男生,他齐思钧也是。
齐思钧的日记里又多了一段话。
9月21日,多云。
周峻纬太完美了。他出生在一个完美的家庭,有着完美的背景,金钱,权利,地位,样貌,人缘,周峻纬一个不差。他齐思钧不值得,不值得一个完美的人在他的身上浪费这样多的时间与经历。周峻纬值得更好的,他值得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周峻纬,谢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个很美好的盛夏。
004.
虽然齐思钧在这样一所贵族高中里上学,但他的家庭,远远比不上周峻纬他们。齐思钧有一个重病的妈,一个好赌的爸,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父亲变卖掉的,市郊的老旧房子。
齐思钧的学业一贯的很优秀,从初中开始,万年不变的年级第一,每年雷打不动的全额奖学金,拿不完的奖项和参加不完的比赛填满了他的生活。
齐思钧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可以有这样耀眼,这样完美的人。周峻纬和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齐思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周峻纬。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日久生情,总之感情这件事,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喜欢就是喜欢,但是不能喜欢也是真的。
周峻纬不知道齐思钧到底怎么了,最近几天情绪一直滴落,周峻纬对齐思钧一次又一次的示好齐思钧就像是没有看见。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打搅了齐思钧的心情,依旧每天不辞辛苦的围在齐思钧的旁边。
看着每天桌上雷打不动的早餐,齐思钧终于狠了狠心,拎着面包走到了周峻纬的课桌前。
“谢谢你的好意,以后,不用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周峻纬一个人坐在课桌前发愣,目光在齐思钧和那一袋冷掉的面包之间游走。
齐思钧有些恍惚,好像刚刚拒绝周峻纬的人不是他。他不敢去看周峻纬,甚至一整天都过的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直到晚上出了校门,被夜晚的秋风激了一下,才猛然回过神来。
夏天已经结束了。
齐思钧坐上公交车,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路灯下两尺见方的一块小地,出了这块地,就是黑暗,下一个路灯还离着很远。齐思钧本能的不愿踏出这一小步,于是靠着灯柱缓缓地蹲了下来。齐思钧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溺死在一片命名为周峻纬的湖泊里,在现实与虚幻中不住地沉浮。他抱着一块巨大的腐朽的浮木迟迟不肯撒手。直到又一阵冷风从袖口灌进衣服里,才迟迟醒过来,想起自己还在现实。
从下了公交车以后不过十分钟的路程,齐思钧硬是走了半个小时。掏出钥匙捅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齐思钧打开客厅的灯,映入眼帘的是四分五裂的茶几和散落一地的书本杂志。电视墙上最贵重的那个花瓶也早已不知所踪。齐思钧觉得头脑有些发晕,扶着墙走进主卧,齐母冰冷的躯体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齐思钧没有哭。
他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他好像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了。
等齐思钧再次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又亮,走廊里的人来了又走。
“你好,请问是患者家属吗?”
“......是。”
“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目前正在昏迷。”
005.
这个噩耗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齐母身体不好齐思钧是知道的,不过也就体现在干不了重活和偶尔的喘不上气,像今天这样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齐思钧破天荒地给父亲打了电话。
结果收到的只是父亲毫无忏悔之意的说教和辱骂。
家暴这件事在齐思钧家里一直是禁忌。不知从齐思钧几岁开始,齐父就再也没有清醒的踏入家门。每天晚上要不是喝得烂醉就是夜不归宿。不管任何时候给齐父打电话都是关机的状态。
家里的存款很快就不见。书架上的收藏品也全部被拿去变卖,无一例外。
齐思钧并不是没想过制止。
只是他一开口,迎来的都是齐父无理由的谩骂。
起先只是口头上的辱骂,到后来逐渐发展成了肢体上的冲突。小时候的齐思钧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齐父打骂。擦伤磕碰都是常事,甚至有一次被齐父打了头,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
齐思钧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能发了疯似的学习,然后考一个不错的学校,离着家越远越好。
齐思钧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家庭状况,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郭文韬也只知道一部分。
每当齐思钧在学校里看见周峻纬,看见那个光鲜亮丽,与同学侃侃而谈的周峻纬,齐思钧都会不自觉的转过身,忍住自己的眼泪。
于是一整个冬天,齐思钧都没有跟周峻纬说过话。学校里但凡有周峻纬的活动,齐思钧都不会参加,但凡同学们聊到周峻纬,齐思钧也只是用一个单音节糊弄过去。他就是不想提到周峻纬,不想跟周峻纬有任何交集,不想拖累周峻纬。齐思钧以为这样,周峻纬就会放弃了他。
临近高考,学校里的功课越发紧张。周峻纬很少能抽得出空去给齐思钧买早餐,只是得了空就坐在齐思钧的斜后方偷偷的看他。
006.
学校里组织了体检,一年一次。
齐思钧的身体一向很好,常年坚持锻炼还让他拥有了薄薄的一层肌肉。
他的体检单的每一项的后面都是优,唯独心理状况那一栏里填了七个字的备注。
重度抑郁,焦虑症。
007.
齐思钧跑进楼梯间,体检单被撕的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怎么得的焦虑和抑郁,齐思钧自己也不知道。
他好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抑郁,至少没有过什么轻生的想法。心情低落不受控制?好像也没有,同学们都觉得他一向脾气很好,是最适合做朋友的那一类人
这天齐思钧故意早早回家,刚刚走进单元楼,就看到三三两两的邻居站在楼梯口,对着楼上的一户人家指指点点。
“这都吵了一天了,一直不消停。”
“可不是,千万别闹出人命!”
“阳台的花盆都砸了不是?”
“这打打闹闹的,多闹心啊!”
........
他快步跑上楼,还没推开门就已经听到了房间不堪入耳的辱骂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齐父回来了。
还喝了酒。
屋里的人像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齐父开了门。
他一把揪住齐思钧的衣领,难闻的烟酒气瞬间充斥了齐思钧的鼻腔。
008.
凌晨,齐思钧醒了。
身上是无数的擦伤和磕碰,屋子里是刺鼻的酒精和烟草。
房子里空空旷旷的,自从齐母住进了医院,这个家就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
早些齐母在的时候,齐思钧一进门就能闻到炒菜的香气,家里装修不说多好但最起码整洁,书架上的花瓶摆饰都被擦得光洁如新。
齐思钧抬头看看四周,屋子里一片狼藉,碎裂的啤酒瓶散落一地,烟头随处可见,屋子里厚重的烟味让人喘不上气。
齐思钧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周峻纬。
009.
在他们高考完的那个下午,周峻纬跑去了校门口的雪糕摊子,拿着攒了许久的零花钱,买了摊子上最贵的草莓味冰淇淋。然后在那个很炎热的盛夏,郑重地跟齐思钧表了白。
齐思钧没有回答,周峻纬知道那是拒绝的意思。
那只冰淇淋直到化成一摊奶油周峻纬都没有再动过,他找到郭文韬想要打听齐思钧的事。
“小齐最近,是怎么了?”
“躁郁症。”郭文韬淡淡的回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周峻纬喜欢齐思钧他郭文韬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要是把齐父的事情也说出来,他自己也会忍不住哭出来。
那是周峻纬仅有的二十九年人生中,最最快乐的两个月。
他们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买校门口几分钱一支的糖水冰棍,在很多个夜晚里躺在操场上数星星,也在某个夜晚市郊的宾馆房间偷尝禁果。
这样的快乐一直持续到十月份。
周峻纬的父母在战乱中被杀害,他们的公司濒临破产。但是周峻纬在这场悲剧中帮不了任何的忙,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慢慢消失不见 。
不是无动于衷,是无能为力。
或许就是在这时,周峻纬坚定了要当兵的想法。
于是在他和齐思钧又一次在夜晚数星星时,周峻纬提了分手。
010.
“周峻纬。”
“到。”
“是否服从命令。”
“是。”
011.
MG32年,冬。
这个冬天空前的漫长,长到周峻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磨掉这一整个寒冬。
周峻纬蹲坐在地上,努力用双臂把自己团的紧一点儿,头埋的低一点儿。即便这样,耳边的枪炮声依旧刺耳,不容忽视。
012.
MG36年,冬。
周峻纬拖着遍布伤痕的身子随队伍回了大本营。按理说,以他这个级别的军官,是不需要去前线的。只是周峻纬不知道,不知道他除了打仗还可以做些什么。
回去念书吗?他再过几个月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不管怎样回去念书都不太合适。现在就撂挑子不干找别的工作吗?他本来好好的要读大学,结果被迫进了队伍,以他现在的身份出去,没有哪个公司会要他。现在向上级报告要求退役吗?仗还没有打完,他知道上级不会批准。
去找齐思钧吗?这是他脑袋里冒出的最后一个想法。齐思钧有背景有实力,他才看不上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周峻纬。至于周峻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齐思钧才不会关心,周峻纬总不能强迫齐思钧跟他在一起。
周峻纬打了车,坐到市区。车费很贵,周峻纬付钱时还是心痛了一下。他在市区的某个站点下了车,在熟悉的街道上漫步走着。
他真的只是散步,甚至不敢抬头,因为只要抬头,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大到一座有设计感的建筑物,小到一颗灌木丛,一盏路灯,全都满满当当的记录着他和齐思钧的过去。
不,甚至没有过去,至少,不是他们的过去,是周峻纬一个人的过去。从头到尾都是周峻纬的一厢情愿罢了。
街角的某家酒馆响起了铃铛,几个人从酒馆里走了出来。周峻纬抬头看去,熟悉的回忆蜂拥而至。或许是那人喝了太多的酒,眼角还带着些红晕,像周峻纬第一天来到芒城一中时,窗边的那个少年绯红的脸颊。
周峻纬几乎是在看到齐思钧的一瞬间就别过了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下雪了。
被路灯照耀的微黄的雪花飘落,两个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
12月7日,阴。
周峻纬,你好吗?
013.
第二天,上级下了又一道命令,前线急需支援,需要周峻纬他们队的帮助。上级的语气急迫中带了些许无奈,好像在告诉这群青年们——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仗。
他隔着办公室的门,听着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周峻纬罕见的心慌了。
周峻纬照例从同事那里领了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纸。
周峻纬拿起笔,写下"遗书"二字,这两个字写的格外用力,钢笔尖险些划破信纸。
他本该像他之前写过的无数封遗书那样,在遗产的受益人那里填上他们队伍的名称,只不过这次,周峻纬提笔写了一个“齐”字。
周峻纬无声地叹了口气,十年终究没忘掉一人。
在写下“思钧”二字的几秒钟,周峻纬把他前二十九年人生的一切开心事都想了一遍,提醒自ˊ己不要掉眼泪。或许是前二十多年很少有什么让他能开心起来的事罢,眼泪终究滴落在了信纸上。
周峻纬合上笔帽,重重的陷进沙发里去。
重复了那么多遍的爱意,终是说不出口。不是没话说,而是想说的太多。
钢笔尖落在纸上,一笔一划——
我爱你。
MG38年,夏。
芒国胜利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乱平息。
这天阳光很好,清风徐徐,裹挟着盛夏特有的,藏在树荫深处的蝉鸣。周峻纬的手下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一个陌生的男人给他开了门。
“你好,请问你找谁?”陌生的男人开了口。
“周峻纬。”
“他现在不在这里了,我负责接替他的职务。你找他什么事?”
“我,我来给他送东西。”手下抱着一个纸箱子。男人将纸箱子放在桌上,掀开了箱盖。
纸箱里有一套叠得很整齐的军装,一些军队里的日常用品,一张照片。照片有一个少年,少年张得周正,笑得灿烂。
最顶上还有一张白纸,是周峻纬的讣告。
几个星期后,齐思钧收到了一笔钱——是周峻纬的遗产和部队为烈士家属准备的安慰金。
还有一张姗姗来迟的,周峻纬的讣告。
齐思钧躲在房间里哭得泣不成声。
齐思钧抱着笔记本,眼泪不住的往下淌。他胡乱挥舞着拳头,不过全都无济于事,周峻纬再也感受不到了。
“傻子!”
“周峻纬……”
“你怎么就不回头看一眼呢……哪怕就一眼呢,你只要看了,就会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在啊……”
014.
齐思钧和郭文韬约了见面,在那家街角的酒馆。
自从他们上次在酒馆一块聚会,郭文韬就再也没有见过齐思钧。
他甚至无法确定,眼前这个憔悴,无精打采的人,到底是不是齐思钧。
人生无常啊,郭文韬时常感叹。连齐思钧这么一个,整日活在幸福中的人也会有一天被世俗所困。
齐思钧喝了太多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就在郭文韬要伸手拦住他的时候,他突然不动了,抬头跟郭文韬说话。
他说了很久。
从周峻纬第一天来到芒城一中,再到两个人如何的在一起,齐母如何的昏迷,两人如何的分手,周峻纬如何的突然牺牲。
他全都说了。
久到郭文韬也不能确定喝了酒的齐思钧是在说胡话还是吐真言。
........
“你不能怪他,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但是一个人的耐心和热情是有限度的。你长时间不给他回应,再炙热的爱也终有一天会消失磨尽的。你不能指望他一直在你身后。”
郭文韬适时地给出了答复。
齐思钧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听了没有。
故事讲完了,现实里也应该放下了吧。
上次见周峻纬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几年前,齐思钧记不太清了。有一次周末跟同学聚会,在街角看见了一个人,身高气质都与周峻纬并无二致。
他并未看清男人的样貌,那个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背过了身,却也没走。
他只是立在那儿,望着齐思钧远去的方向,说是要以此纪念他的青春。
爱情说晦涩难懂其实也好理解,在他眼里,其实就是荒岛上孤独的求生者遇见了黑暗中的灯塔;即使多年未见也依旧能在对的时间遇上那个对的人;在盛夏的某一天荒唐的度过一个夜晚;在他为之奋斗的三年后,在熟悉的录取通知书上看见熟悉的名字。
简单概括来就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齐思钧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的梦。梦里面有爱他的父母,有同学,有周峻纬,还有那个盛夏所有的,美好的回忆。
梦醒了。
于是久旱甘霖枯,他乡错故知,洞房花烛梦,落榜亦无名。
共同经历了四喜和四悲,我们的人生也算圆满了吧。
周峻纬,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
《他和他的先生》by齐思钧
彩蛋里面还有一点结尾哦 记得查看~
感谢喜欢 求红心蓝手~